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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:黃粱一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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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多謝二少爺提醒,穆清累了,剩下的事就有勞了。”我急匆匆的上了車,阿夏又跟著跑。

我坐在車座上,心止不住的慌,還在回想著那個犯人的話。聽他的口音,像是德化人,也就是說,他一早就盯準我來昌南。

可是在德化,我並沒有與誰接下仇怨。除了上次伯父和我爹遇上麻煩,可我也只不過是拆穿了那場鬧事,總不至於置我於死地。

或者說,這人是沖著父親來的,可是我的身份既非嫡出又非長女,甚至連個親生女兒都算不得,怎麽就挑了我。

“小姐,外面好像下雨了,我們出來的時候還好好的。”阿夏向窗外張望。

就這麽一上午的功夫,黑壓壓的雲好像快要貼到馬頭墻,路邊的商販手忙腳亂的收了攤。

我靠在後車窗,側過臉,兩道閃電晃著街角,混雜著人聲的喧鬧,都讓我覺得頭昏沈的很。

回了第五家的宅院,門口出來兩個丫鬟,手裏拿著油紙傘,跑到車門旁。

進了正廳,將事情與父親和大娘他們講清原委,大夫人見我情緒有些不對,讓我先回了房間。

“既然事情已經澄清,我和夫人也該回德化了,舒窈前幾日受了風,也不便在此叨擾。”

“再怎麽樣,也要過了今日,你看這雨,一時怕是停不了。”

幾人的對話漸漸消失在我的耳中,像是做夢似的,就著外面一陣大一陣小的雨聲,靠在床頭睡著了。

隱約能聽見掩門聲,我動了動,撐開眼皮。

“小姐,怎麽直接坐在這兒睡著了,直接躺下吧。”雲笙抱著個厚毯子,“這是劉媽媽給我的,說是近日天涼,今天這場雨又不知何時會停。”她說著幫我鋪了毯子,我換了衣裳又躺下。

又是那個夢,我看不清的臉,沖天的火光,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女人,只是這次,又多了一個人。

“聽爹說,你娘已經走了……看著爹,爹不會讓你死在這裏,記住爹說的話……”

那種感覺如此的真實,劃過我手臂上道傷口,一路上都是血跡。

這次沒有個追著我的人,只是我一人這樣無邊無際的向前跑著,然後又是摔了下去。

我渾身一抖,掀了被子,總算是醒過來。

我坐起身,左臂上早已結痂的傷口,可還是時不時作痛。

父親和大娘離開了第五家,我還是要繼續留在這裏。凝瑛姑姑又留下來,大娘直接吩咐她,不論何時何事,都要先以我為先,不可再出現這次的事。

無非就是在第五家,在我身旁拴上一根線,我還真是有些後悔,自己如此心急於抓出兇手。

真是應了那個詞——四面楚歌。

不想過了這次的事,整個巡捕房又將我那天的“壯舉”傳了出去,成了我咄咄逼人,竟嚇死了兇手。看來這以後出門,還真是不用再小心翼翼,也沒人敢近我身。

一晃半年,薛呈妙到了要生產的時候,我這回去的日子還真是遙遙無期,都等來了一個孩子。

在這期間,也和家裏通過電話,回過書信,知道母親安好,自己也就踏實了。

數著日子過了年,快到清明,這兩日都快停了炊火。

“小姐,快到寒食節了,聽說欒繡閣請來了新的冷食糕點廚子,還有牽勾和鬥雞……”

“你就是惦記著那些涼糕和秋千,我可有說錯?”阿夏的個子又長高了,雖然飯量不減,不過除去臉圓些,身量還是清瘦的。

她低著頭笑了笑,

“我……這不也是想著,找些討喜的玩應兒能讓小姐開心。”

我用手指戳了戳她眉間,她撥弄著劉海兒,

“那小姐……”

“好,這兩日若是沒什麽事,我就去大夫人那兒說一聲。”

她放下手中的茶盞,抱著托盤顛顛的跑出去。

家中的丫鬟都盡量在呈妙那邊守著,生怕哪一眼沒照顧到,我自然也不便去探望。

不過倒是聽說,聶欣溶要比呈妙先進門,她既已嫁進第五家這麽久,而且看第五文彥的樣子,雖是依舊風流,但也時常回家,她倒是還沒有為家中開枝散葉。

說到底這些事又與我無關,自己倒是關切的很。

趁著向大夫人請安的功夫,順口提了寒食節的事,呈妙正好過來,就幫我推說了兩句。

幸得最近第五家算是連逢喜事,自然也答應的容易些。

寒食節這天,我帶著阿夏出了門,雲笙扭傷了腳,姑姑也不喜湊這個熱鬧。

“小姐,好生熱鬧,那邊是不是在鬥雞……”阿夏四處張望,本就不安分的性子。

“連小姐,這邊請。”那小夥計倒是記得我。

大抵是家中的管家做了知會,便直接跟著上了三樓,在外圍的桌旁坐下。

“且沏杯涼茶過來吧……”

阿夏站在一旁,呆呆的望著我。

“可有涼糕?”

“自然是有的,新來的糕點師傅和點茶師傅手藝一絕。只是礙於這兩日是寒食節,所以只得做些涼茶,待過了寒食節,連小姐不若再來,定有您喜歡的。”

她聽了,連連點頭,才恍然想起我來。

“那小的就先下去,姑娘稍等,這就端東西上來。”

好在只是帶了阿夏出來,沒得旁人,便叫她同我一塊兒吃涼糕。

還真是像個孩子似的,向下張望,底下專門圈出個地方鬥雞,四周都是看熱鬧的客人。

“夥計,這底下就這樣壓銀兩鬥雞,是不是不大和規矩。”

“姑娘且仔細瞧,閣中鬥雞,並非賭錢。”

我轉過頭,小夥計靠在欄桿處,

“若是誰猜的輸了,便要飲酒題詞,這米酒還是我們酒窖精心釀制的,也是客人提前知會了,掌櫃可是心疼了~”

難怪上來的時候聞見酒香,他繞到桌前,將搭在身上的毛巾顛了顛,

“茶花園中還有牽勾比賽,早晨擔心會傷了開的正旺的茶花,特意給挪到花廊後面了。”

我見阿夏吃的半飽,難得出來,就叫她去了茶園。

“不知夥計這兒可還有米酒?”我不知怎的,也想嘗嘗。

“姑娘也想品一品?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自然是有的,只是這酒易醉,姑娘還是不宜多飲。”

我答應著,那夥計只拿了個小酒壺,斟了一杯,

“姑娘且喝著,下頭的人多了,小的暫且下去。”

我將那羊脂白玉的酒杯遞到嘴前,撲鼻的酒香,微混的酒水在杯中打滾,喝進去都覺得舍不得。

未經察覺間,自己竟將壺中之酒盡數飲盡,大抵是從未碰酒的緣故,頭有些昏沈。

“姑娘,姑娘……”

一擡頭,原來是欒秀閣的女管家,

“姑娘可是喝醉了?”

我勉強撐著身子,扶著額頭,想站起身,腳下一軟。

“姑娘還是到裏頭的房間休息片刻吧,我去小廚房端些醒酒湯,來……”說著她扶我到了裏面的房間。

只管是栽在床榻上,臉上有些燙,懶得擡眼。

頃刻就聽見腳步聲,我以為是女管家,就沒有多想,借著酒勁兒又做起了夢。

這次我看清了那少年的樣貌,他說他叫子衿,我給了他什麽東西,剛要看清是何物,就被自己給拽到了現實。

米酒的勁兒想是過去了些,我一睜眼,竟看見第五文彥站在床頭,倏然定神,坐起身。

我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,穿上了鞋,

“……想是喝多了酒,不知走錯了……”

沒出幾步,就被他拽了回來,抵在梁柱上,摔得我頭更昏了。

只是那樣的楞楞的看著他,許是因為米酒的緣故,我都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。

從未與他挨得這樣近,也從未這樣仔細的看過他的眉目、臉龐。

他呼吸的聲音略顯急促,緊蹙的眉間下的那雙眼,好像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你……你幹什麽?”我身上一時沒了力氣,怎麽也推不開。

“連穆清……”

他微張的唇見喊出我的名字,我聞到他身上的酒香,仿佛又同那米酒不同。
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誰……”第五文彥的聲音開始顫抖,我被他按住,現在又是這樣莫名其妙的質問,簡直一頭霧水。

“我不知你在說什麽,你……放開我。”

他的臉一下湊過來,我嚇得轉了頭,再不敢亂動。

我的心跳的更快了,呼吸也變得急促,覺得肩胛骨撞得很疼。

他絲毫不肯讓步,還是貼近我,

“……子衿這個名字,你怎麽會知道?”

我想起方才做的那個夢,莫不是說了什麽夢話,惹得他誤會了?

“我不過是說了些胡話,怎知那是誰?”

“如今家中還記得這名字的……就只有我了……”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傷情的模樣。

第五文彥忽然松開手,站直了身子,

“還有一個人,除非……不可能了,她若是還活著,斷不會不記得我……”

說完他出了門,我這才喘過氣,走到床邊坐下。

“瑾瑜,我方才還在找……”我聽見聶欣溶的聲音。

“連小姐就在這間房休息呢,我見她喝多了酒,就給扶進屋裏了。”女管家帶了阿夏進來。

“小姐,阿夏不該貪玩兒,都忘了照顧小姐。小姐,方才在門口不遠處碰到了二少爺和聶太太,還被數落了幾句……”

管家瞧我神情不對,

“姑娘可還好,且先喝了醒酒湯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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